嚮往自由的天空

作者: seegang (黑紗帶) 看板: Living_Room
標題: 我的阿媽
時間: Wed May 12 15:49:18 1999


我的祖母過世了。在五月第二個星期天的隔一天。

　 不曉得她走的是否平靜。在人生的最後一刻。
我想，她現在一定很高興很快樂地在阿爸父神旁，
卸下長達十數年的病痛及不便，換上了新的，榮耀的身體，

因為她已經盡完神所託付給她的，在人世間的責任。
為人女，為人妻，為人母，也當我親親愛愛的阿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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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聽見這消息時，我並沒有太意外。

那天下午，我洽公出外，告一段落窩在書店看書時突然想到，
如果阿媽去世時，該寫封信告訴我那位內熱外冷的老爸。
不要太難過以至於傷了自己的身體，我老爸還有我們。
回到部隊時，便聽見弟兄轉達給我，家裡有緊急事故要我打電話回家。
　　 我想，也許該是時候到了。

我的阿媽。對於其他人而言，或許就是一位再平凡不過的老婦人。

對於在幼年時的我，她是一位嚴厲的老太太，
　　 老是不讓我在正中午時出去和巷子裡小朋友玩。

　 對於在小學時的我，她是家裡最疼我的人，
每次都可以用段考１００分的試卷換取綠綠的１００元零用錢。
　　
　 當阿媽受到日本腦炎的襲擊，住院又跌倒導致喪失自由活動的能力，　　　　
長達十數年，她成了我最親親愛愛的阿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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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晚，熄燈後，故意東看看，西看看，亂看一些雜誌。
不讓自己的心，一下子越過那暗暗的黑夜，回到高雄的家中。

坐在床上，閉上眼睛，讓自己慢慢地回到記憶深處的地方。
　　
　　 我在哪？我在阿媽的房間裡，等著去看外公外婆的爸媽回家。
阿媽總是會把蚊帳掛起來，小心地不讓蚊子跑進來咬我和我妹。

那是阿媽的城堡，裡頭有著各式各樣老的東西。
老式櫥櫃的味道，涼涼地木頭床，還好好地保存在記憶裡。

　　 阿媽小時後管我是管的很嚴，星期天老是要逼我上主日學。
　　 每個星期天就看她催我們趕快上主日學，然後檢查我們有沒有乖乖奉獻，
　 看我們有沒有偷偷把奉獻藏起來，拿去買零食。

　　 當阿媽在我小六時，一個再平常也不過的主日，腦炎發作，
　　 回到家時，大人們已經將她送到醫院裡了。
情況曾經非常的危險，一度我們以為可能要失去她。
那時，我曾跟阿媽私底下約定，她一定活到看我大學畢業才可以。
　　 一次意外，阿媽的腿斷了，因為她想早日不依賴晚輩，自己上廁所。
　　 從此以後，阿媽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，拿張小板凳，
跟巷子裡的老太太們談天說地。

　　 阿媽跟我，感情不曉得為何開始便好起來。
　 我喜歡待在家裡，陪阿媽看看門外經過的人，車，
陪她看陽麗花的歌仔戲。幫她敲敲肩膀，扳扳手指頭。
跟阿媽說說話，雖然她因藥物的關係有重聽，但她還是仔細地聽我說。
　　 最喜歡看看她熟睡的臉，好像一點病痛都沒有似的。�

慢慢地，阿媽開始人也記不住了，老是把我跟伯伯或叔叔的名字搞混。
而那也常成為我們開她玩笑的地方。
不管阿媽叫我的名字是不是正確，我知道她是曉得我是她的孫子的。
　 阿媽叫我的聲音，現在我還好似清楚可以聽見。

現在，我老爸在明年的母親節要改別上白色的康乃馨。
　　 而我，再也沒有人讓我叫她阿媽了。

當我意識到我從此失去阿媽了，不禁開始痛哭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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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念我的阿媽，願神接納她一生勞碌的靈魂，安息在天上。
　　 感謝神不忍阿媽長期臥病，免去了她的重擔，接她回天家。

　 但是，我還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地想念她。

在心中別上黑紗帶懷念她。
　 我愛她，我的阿媽。